村里的孩子

　　■一年几次去村里探望亲戚，和亲戚们熟了，和村里的孩子也越来越亲。 

　　我们的亲戚在南疆，在伽师县江巴孜乡尤库日尕勒村。近几年，我们参加“民族团结一家亲”活动，一年几次去村里探望亲戚，和亲戚们走动多了，和村里的孩子也越来越亲。 

　　一 

　　我叫她“小美女”，因为她还不到3岁，一双乌黑水灵的眸子，只是小脸蛋上有胡乱抹鼻涕的印痕，显然没有认真洗脸。这也不怪她，爸爸妈妈都在外务工，5岁的哥哥上了村里的幼儿园，平时只有姥姥照看她。 

　　我们和姥姥聊天，“小美女”静静地贴在姥姥身旁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们几位远道而来的亲戚。发现我们在看她，“小美女”立刻低下头，露出羞怯的笑容。 

　　第二天清早起来，我们在院子的花池边洗漱，“小美女”竟然也已经起来了，站在一旁安静地“围观”。脸上的几道鼻涕印痕纹丝未动，看来还没洗脸呢。我把“小美女”揽进怀里，取出潮润的湿纸巾，轻轻地给她“洗脸”。小家伙居然很乖地让我把她的小脸完完全全地“洗”了个遍。 

　　干干净净的小脸就像粉嫩的小苹果。“好漂亮哦！”我情不自禁地赞叹。“小美女”害羞地低下头，一溜烟儿跑没影了。我们快吃完早饭时，她终于“盛装出场”：换上了一条白纱公主裙，一下子变成了“小仙女”！原来她忙活了大半天是为了“惊艳亮相”哦。 

　　我们立刻为她鼓起掌来，“小美女”嫣然一笑，有几分娇羞有几分得意，显得更美了。“小美女”突然打了个喷嚏，清鼻涕又流出来了。10月初的南疆早晚还是挺凉的，“小美女”为了穿裙子居然脱掉了薄毛衣，真够拼的。 

　　“小美女”立刻被姥姥拉进屋里，穿上了粉色的秋衣秋裤，白纱裙依然罩在外面。 

　　上午离开时，我把那包湿巾送给“小美女”，她一脸惊喜，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甜甜的香吻。 

　　二 

　　37岁的孜比仁尼沙是我们在尤库日尕勒村的另一个亲戚。 

　　这个热情能干的女人，丈夫在外务工，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。儿子西尔爱力14岁，上初二；女儿4岁，上幼儿园。2019年2月，我们去走亲戚时，两个孩子都放寒假在家。 

　　妹妹天天疯玩，西尔爱力这个当哥哥的却是个处处操心的“小大人”。我们刚刚放下行李，西尔爱力就拿出一卷宽胶带，到我们下榻的房间里，很仔细地糊在窗户缝上。 

　　西尔爱力长得很结实，话不多，却有着和年纪不相称的懂事。傍晚，我们去村里小卖部买了些蔬菜，又买回一袋米和一桶油。孜比仁尼沙开始和面时，儿子已抱来干柴、铲了一簸箕煤，熟练地生起火来。晚上，我们和亲戚一家盘腿坐在炕上吃晚饭，小桌子有点不稳，西尔爱力二话没说，出去找了张牛皮纸，叠成小方块，垫到桌子的一条腿下，小桌立刻稳了。 

　　第二天是周六，我们赶巴扎，买了些茶叶、糖果、点心。回来时只有西尔爱力在家，我们把东西交给他，他说了声“谢谢”，却原封不动地把东西放在桌上。一直到傍晚妈妈和妹妹都回来了，他才开始和家人一起分享。 

　　2月初的喀什虽然冰雪罕见，但是早晚非常冷。亲戚把最好的一间房让给我们住，给我们取了最厚的被子，但还是要生火，屋里才暖和。 

　　临走的那天半夜，我们正在熟睡中，屋里的灯亮了，竟是西尔爱力。他给炉子里加了些煤，然后关了灯。这一夜，他起来过两次，都是为我们的炉子加煤，好让我们整个晚上都睡在温暖的屋子里。我看了下手机，一次是凌晨2时许，一次已是5时。 

　　这样的时段成年人都不愿起来，他还是个14岁的孩子啊。真是村里的孩子早当家。 

　　第二天一大早我们离开时，本来想对西尔爱力说声“谢谢”，看他还在睡觉，我们便不忍心惊扰他。 

　　三 

　　米里卡木家距村委会只有50多米。这位身材窈窕的“80后”女子是3个孩子的母亲。老大是女儿，老二老三是儿子。小儿子伊不拉音还不到3岁，没上幼儿园，老大老二都已上小学。 

　　2018年4月，我跟同事住进她家那一天，正好是周五，傍晚时分，女儿阿依努尔和儿子买买提背着书包回来了。上二年级的买买提和小伙伴们打打闹闹一路，满头大汗，还沾了一身土。到家把书包一扔就打开电视看动画片了。上四年级的阿依努尔却非常乖巧，一回家就趴在院子炕上的小桌上开始写作业。小弟弟伊不拉音是淘气十足的小家伙，满院子疯玩，却丝毫影响不了她。 

　　看到妈妈开始做饭，阿依努尔立刻放下手中的笔，从后院抱来一捆柴火，又端来一簸箕煤块。看着妈妈架好火、放上锅，她又接着写作业了。 

　　“阿依努尔一定是三好学生吧?”我们站在冒着热气的铁锅旁，一边揪面片，一边和米里卡木聊天。她的脸上立刻洋溢着母亲的快乐和自豪：“每次去开家长会，老师都表扬她。” 

　　吃完晚饭，夜幕已经落下。米里卡木去村委会办事，在灯光明亮的屋子里，阿依努尔又开始奋笔疾书。小弟弟伊不拉音炕上炕下跑来跳去，还不时到小桌子旁“骚扰”一下姐姐。阿依努尔一点不生气，总是充满爱意地望一眼弟弟，然后专注地写作业。 

　　倒是我有点看不过去，立刻坐到阿依努尔身边，护着她，又半笑半吼对伊不拉音说：“不要影响姐姐写作业。”小家伙大约从我的神情中看出点厉害，自己跑出去玩了。阿依努尔有点感激地望着我笑笑，我们彼此的目光中忽然有了一种默契。 

　　我惊喜地发现，阿依努尔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写得非常娟秀；又翻了翻她的作文本，不但多是高分，更有不少老师表扬的评语。我情不自禁地叹道：“原来是个‘学霸’啊！”阿依努尔瘦削的小脸立刻被快乐和骄傲照亮了，很有几分豪气地把《语文》课本递给我：“随便你抽哪一篇，我都会背！”我随便选了《古诗二首》和《万里长城》，她果然背得十分流利。 

　　“好好学习，将来你一定能上大学！”我热切地说。小姑娘点点头，眼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。我们相视而笑，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懂得。 

　　周一早晨我们起床时，家里只剩下伊不拉音，姐姐哥哥一早就上学去了。送我们出门时，米里卡木拿出一张纸递给我，说是女儿给我的礼物。我好惊喜，原来这是阿依努尔创作的一幅铅笔画：阳光灿烂、鸟儿欢唱，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快乐地走在上学的路上。 

　　我知道这是阿依努尔在告诉我她的梦想。 

　　我更相信，只要努力，这个乡村女孩的梦想一定会实现。